北方的空旷
作者：黎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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觉得空旷这个词是属于北方的 。
在南方 ， 骄阳灿烂 ， 光照慷慨 ， 草木竭力生发 ， 稍不留心 ， 它们就长了一天一地 。阔叶热带植被将城镇掩映在一片片葱郁的绿色里 ， 人们像音符一样在树荫和阳光间行走跳跃 。白天 ， 炙热的阳光使自然景物失去了本来的色泽 ， 繁茂的枝头上 ， 蝉鸣如潮水往来 ， 无休无止 ， 人行道上 ， 人流杂沓 。傍晚时分的到来 ， 可以从外面的喧哗声和过路人那些越来越嘈杂的吵闹声中分辨出来 。人们有着夜生活的习惯 ， 处处是夜宵的大排挡 ， 城里的嘈杂声很厉害 。那些习惯于夜间沸腾的南方城市 ， 如果你身处闹市 ， 就会置身于无休止的吵闹声的包围之中 ， 如同一部电影的音响放得过高 ， 震耳欲聋 ， 如果没有这些街市的喧嚣声 ， 那么就是热带雨夜滴滴答答的雨水声 ， 同样连绵无休无止 。
我是来到了北方之后 ， 才常常领略到空旷的感觉 。
【北方的空旷】在初秋的日子里 ， 树叶落尽 ， 裸露出村庄 ， 和树上的老鸹窝 。此时 ， 有一段短暂而奇妙的时光——白昼像水晶般透明 ， 黄昏更是灿烂辉煌 ， 候鸟南飞 ， 鸟声已稀 ， 但还未感到风雪临近的威胁 ， 只有一片纯净温暖的蔚蓝 ， 向正在休息的田野倾泻 。田野突然空旷了 ， 村庄和村庄 ， 小路和小路 ， 都缩短了距离 ， 中间再也没什么阻碍 ， 一切都静静卧在天高云淡之下 。秋天的河流也是空旷的 。“落霞与孤鹜齐飞 ， 秋水共长天一色” ， 秋光清浅 ， 秋明空旷 ， 此时河水让又高又远的天空滤成净透 ， 任何色彩都包含在它的清潋之中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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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喜欢在深秋的午后 ， 独自临窗而坐 ， 手持一册书简 ， 溯流而上 ， 与古人晤对 。古都的深秋 ， 九月雨季终于过去了 。“一层秋雨一层凉 ， 秋雨绵绵秋意长” ， 当秋雨初歇 ， 久违的阳光忽然透过云层射过来 ， 便有了一些苍凉冷清之感 。淡淡的秋阳在周围游移 ， 枯草摇晃着一片孤寂 ， 空气中散着秋天草木熨贴而微苦的味道 ， 这雨后的空旷滋味 ， 让人难免有一点点孤独、惆怅 ， 但更多的是悠然自得 ， 最终只见一只孤鸟在秋日淡淡的夕晖中栖于叶落后的空枝 。
冬天来了 。白天 ， 走过校园 ， 不知从哪一处听到啄木鸟敲击树干的声音 。它的速度很快 ， 仿佛弓的颤响 ， 无法数清它的频率 。冬天鸟少 ， 鸟的叫声也被藏起 ， 只有这空空的敲击声久久回荡 。夜晚 ， 走到楼下看到光秃秃的杨树树枝 ， 伸向暗蓝色的夜空 ， 背景是无边无际的黑夜 ， 起伏的远山 ， 这种苍凉的美 ， 这种空旷的美 ， 只有在北方大地才能看到 。北风渐紧 ， 大雪落下 ， 池塘上结着冰 ， 连一个鸟迹也是多余的 ， 连一株芦苇的摇曳也是多余的 。此时 ， 如果去往郊野 ， 寻访“千山鸟飞绝 ， 万径人踪灭”的景象 ， 可以看到天地空旷 ， 四野茫茫 ， 仿佛万物都已沉入睡梦 。大地的白茫茫之上 ， 是灌注于整个天宇的那种火焰般令人不寒而栗的的蓝 。寒意侵骨的风 ， 吹着空旷的天地也吹着你 ， 吹着未来也吹着过去 。
年复一年 ， 北国的秋冬 ， 为我们的四周留出了大片的空白 。一种没有门窗的巨大区域向我们浮现 ， 一片空旷的原野 ， 一条空旷的走廊 ， 一个空旷的车站……生活在城市逼仄的空间、拥挤的人群、堆积的物件中 ， 那么渴望走出熙熙攘攘的街头 ， 走向一片包容、深远、安静的荒野 ， 如一棵树站在广阔的天空下 ， 如一只鸟在一片空旷中筑巢 ， 任空白之页向四方展开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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